現在

2-4

沖完澡穿好衣服後,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多了,經過下午的捕魚活動,肚子真的餓到開始在發疼。

還沒走進廚房,就在門外聞到讓人流一地口水的炒菜味,此時紅色的圓餐桌上已經擺好四、五道菜,陳媽媽很有架勢的穿著炒菜裙,大火快速的在火爐前忙著。看到我走進廚房,就開口朝廚房門外大喊:「大給敢來甲奔阿喔!!(台語)」那種鄉下溫馨的感覺,讓我想起小時候奶奶在叫我們回家吃飯的情景。

小時候的老家住在屏東的東港,那時候大概才剛開始要上幼稚園的歲數,因為媽媽在高雄忙工作,所以平常時都會帶我回奶奶家讓奶奶照顧,還記得奶奶住的地方就在海口堤防邊,離魚市場不遠的地方,我總會在中午過後,跟奶奶要十塊錢去幾條街口的雜貨店買橘色包裝紙的木瓜牛奶軟糖來吃。

雜貨店的婆婆人很好,那時一顆糖果是一塊錢,婆婆都會多給我兩、三個然後摸摸我的頭說:「小楓好乖喔!拿去分其他小朋吃喔!

我小小的口袋就會塞滿糖果,一邊蹦蹦跳跳的去堤防旁的公園找其他的小朋友玩,因為當時整個海港生活圈範圍其實不大,也沒什麼高樓大廈幾乎都是平房居多,所以就算跑到盡頭海口區,還是可以看到奶奶家三合院似的紅瓦屋頂。

當時候行動電話還是那種黑金剛的時代,大家還不流行拿行動電話,所以我們小朋友的遊樂範圍都是繞著漁港村子幾公里再跑,也不能跑太遠讓大人找不到,所以你常常會看到,大概到下午五、六點時,奶奶就會跟鄰居的三姑六婆齊聲朝我們的方向喊我們這群小孩回家吃飯,這種純普的生活現在幾乎看不到了。

後來,因為要念書的關係,媽媽就把我接回市區去讀幼稚園,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有一般純真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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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兒時的記憶,一邊幫著陳媽媽準備碗筷一邊歡笑的聊著這段愉快的回憶,這時曜湶跟陳老闆也走進廚房幫忙準備,就在陳媽媽的大師廚藝下,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就這樣呈現。

生海膽跟切好的生龍蝦肉片沾現磨的野山葵醬,先用油鍋炸過的海魚在做成紅燒,三杯章魚、啤酒清蒸紅蟹、糖醋鰻魚、龍蝦沙拉,龍蝦頭則是煮成味噌豆腐湯,陳媽媽因為怕我們吃得不夠健康,從自家後院菜園摘了大絲瓜用小蝦米做成蒜茸蝦米絲瓜,大顆沒有灑農藥的牛番茄炒成洋蔥番茄炒蛋。

曜湶此時趁大家都還沒就坐,迫不及待的就用手直接捏起一點章魚偷偷的吃起來。陳媽媽一隻手從他後腦勺拍下去說:「欸!長那麼大了還那麼沒規矩!是不會先幫小犬添飯讓客人先吃喔!真是

【唉呦~!】曜湶揉揉頭竊笑跟陳媽說:【妳也知道沒有人煮菜贏的過妳呀!軍中的菜難吃死了!先偷吃幾口妳煮的菜,待會才不跟你們搶菜吃呀!

「哼~就只有在這個時候嘴巴才會甜!知道家裡的好了齁!那就別老想著要往外跑,老媽就天天煮飯給你吃,不然讓你餓肚子自己處理!

【知道啦!我最愛媽了!哪捨得離開。】添著飯,像小男孩的跟陳媽撒嬌說著。

「就是啊!」陳老闆這時附和的說:「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時間,妳媽根本懶的煮飯,老爸有一餐沒一餐的被苦毒著,好可憐耶!那是你媽疼你,要懂得惜福!

「嘿...死老頭!你的意思說我都虧待你囉!那好阿~本娘娘從今天開始就真的不給你煮飯,看你喝西北風要喝到什麼時候!」陳媽叉著腰生氣的對陳老闆說。

「沒..沒有啦!老婆妳最好啦!我的意思是說妳最疼我們家犬兒了!我這老頭有時候也會吃醋嗎~」轉頭小聲的對我說:「哪有老公比兒子還可憐,吃個飯還要看老婆臉色,小犬你說是不是!?

「ㄟㄟ~還不是你三不五時就跟隔壁老姜跑去喝酒,留我一個人在家!你酒少喝點早點回來我還不是會煮給你吃!現在會嫌了是不是?那好阿~你酒別喝在來求我,省的我在廚房當黃臉婆!

『哈哈,陳媽媽別生氣嗎~』我笑著對陳媽媽說:『您知道陳老闆是因為太愛妳了,因為沒人比得過妳才這樣說,我想,要找到像陳媽媽這麼賢妻良母的女人,也很難了吧!

「你看看!你看看!還是小犬講話得人疼,哪像你們兩個!多學學點!快坐下來吃飯啦!

兩個大男人吐吐舌頭,還是開心的坐下來等不急著拿起筷子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一家子加上我就這樣歡笑的吃著飯,因為陳老闆吃飯總要配著啤酒,所以我跟曜湶就變成今晚的喝酒伴。

陳媽媽的手藝真的是無人能敵,聽陳老闆說,陳媽媽從小就是在島上的有錢人家當幫傭,對於煮菜跟家常事都難不倒她,而陳老闆就是當時陳媽媽幫傭家的小孩,後來,經過幾番家庭革命後,終於結了婚過著兩人世界的生活,本來原先兩老的計畫是要在這座小島經營一間快炒餐廳,但因為考慮到只有陳媽媽一個人沒有人可以幫忙,所以就把要建成餐廳的房子變成民宿。

整個島嶼雖然不大,但因為住戶的距離其實都不遠,所以充滿了歡笑聲,當飯菜都吃得差不多,大家就小喝著酒了起天來,陳媽媽開始說起曜湶小時候趣事,惹得我笑到合不攏嘴。

曜湶小時候其實沒什麼玩伴,而且也很怕水,在一次風和日麗的下午,終於鼓起勇氣下水去游泳,結果下去不到一分鐘,就突然衝上岸的大聲哭喊:【我被刺蝟刺到了!

原來,曜湶因為沒注意,在游泳的時候右手直接從一顆黏在壁石縫隙間,跟躲避球差不多大的魔鬼海膽打去,可想而知,因為疼痛難耐,在加上驚嚇過度,一出水就嚷嚷著被刺蝟刺到,當時陳老闆還一頭霧水,水裡哪來的刺蝟….回到家跟陳媽媽說後,陳媽一邊大笑著鬧肚子疼,一邊幫著小曜湶處理手上的刺,根本就忘記曜湶哭喪著臉。

而另一次是,曜湶在淺灘區遇到了一隻少說有快一斤的紅蟳,因為年紀還小不懂得怎麼去抓,手伸過去就直接往蟹夾的地方伸去,可想而知一陣響徹雲天的哀嚎,驚動了整個村子!結果,曜湶就這樣被紅蟳夾著手,邊哭喊邊飛也似的拎著牠跑回家找陳媽媽,經過半小遮騰後,夾著曜湶小手的紅蟳終於在陳媽媽敲響鐵鍋後放開蟹夾。〔小時候其實有個傳說,當被螃蟹夾到時,螃蟹聽到雷聲會放開蟹夾〕

這時曜湶摸著被夾成瘀青的手對著紅蟳哭喊著說:【死螃蟹!等等把你煮了吃掉報仇!!

到了傍晚,當陳老闆回來後,看到紅蟳當然是把牠蒸煮來變成下酒的菜,正當肥美的紅蟳變成一堆只剩空殼的軀體時,走進廚房的曜湶看到他要復仇的螃蟹沒了,就躺在地上哭喊著:【爸爸你討厭啦!!幹嘛把我的螃蟹吃掉啦!!螃蟹是夾我的手又不是你的!把螃蟹還給我我要報仇啦!!!

 

聽完這些,曜湶自己也臉紅的頻頻傻笑,說自己是正港的漁村小孩,在都市長大的人哪可能遇到這些事情,我大笑著附和著,享受在這頓晚餐的愉快中。

來這裡的每一刻都讓我忘卻了我來這裡的目的,一年多的時間,我常常都在躲避著寂寞,卻往往躲進寂寞的懷抱裡。

很多時候也不是自己自願的其實很想讓自己好好放個假休息,讓心放個什麼都不想的長假,一個不做季白楓自己的假期,但現實總是不如人意,跟阿斌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們幾乎把台灣整個環遊遍了,不管我走到哪,不管我去到哪,我總會看到阿斌跟我的影子,所以常常在熱鬧的街景默默的流著眼淚,索性也不再出門了。

那時候即時通正流行,我總會把阿斌的帳號設為上線,然後就坐在電腦前,看著對話框照片裡的他,開始一個人對話著,對著早已經失去主人、甚至早就被遺忘的帳號說著:『你還好嗎?我過得很不好...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怎麼捨得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我真的好想你

 

回憶不會跟著你離去

而是跟著時間繼續在街口的某處笑笑的朝我揮揮手

然後跟我說聲:「你好嗎?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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